季辰掃了眼電梯，手指撚動著，不等他有下一步舉動，腦子重啟後的姚汝卿突然出聲：“那是不是意味著，我以後想離魂的時候就可以隨時離魂？”

“如果你想支付各種急診費用的話。”季辰非常樂意打擊人的熱情，尤其是像姚汝卿現在非常不靠譜的激動，季辰絕對主張扼殺的。

姚汝卿稍微想下也就明白過來，之前他的離魂都是晚上，狀態應該是睡眠一樣的，如果是大白天，一個人突然沈睡還叫不醒，十有八九都會叫急救車。

“玩夠了就回去吧，萬一鬧大了你也不好收場。”季辰說著這話，視線卻沒有落到姚汝卿身上。

姚汝卿本能覺著這話應該不只是對自己說的，有很大可能也是對這裏的某些，呃，“那些東西”說的，想法也不過就是這麽一閃而逝，姚汝卿很自覺地接話：“怎麽回去？”

“你怎麽來的？”季辰有些好奇，不走陽間道，不踏陰間土，姚汝卿是怎麽離魂到這兒來的。

姚汝卿認真回想了一下，季辰掛掉自己電話以後，自己郁悶著郁悶著就到了這裏，顯然這樣的話說不出口：“我也不知道，突然就到這兒了。”

“是麽？”季辰忽略了身後陰風陣陣，走回姚汝卿身邊，掐住人手腕，食指在姚汝卿的手心上急速畫了幾道，然後擡起雙手抵著姚汝卿的雙肩，附贈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，用力一推。

“臥槽！”

季辰斂收起眼底的笑意，才擡眼看向原本那人站立位置的後方。一群黑漆漆的人影，幸好姚汝卿沒好奇心起回頭看一眼，不然估計沒那麽容易把人送回去。

無視一群影影綽綽的黑影，季辰走向舞廳的方向，八年前的火災後，他奉師命來過一次現場，只是那時在這裏轉了一圈便離開，有些地方他還是遺漏了該有的關註。

當時單數舞廳的起火點就有三處，一處就是樓梯口正對著舞廳大門的過道，一處是舞廳大門的左邊——一間包廂房的門口，當時說這裏堆放了幾箱啤酒，就啤酒拿點酒精度，這把火能燒多旺。

季辰站定，面前燒成碳黑的地面別指望還能找出蛛絲馬跡，當時火勢旺，後來消防水槍沖擊下，真還殘留什麽也都讓警方的人提取當證物去了。

包廂的門不知道是讓大火燒毀的，還是後來消防滅火的時候拆去的，包廂裏沒有一絲光線，壓根就看不清原本的布局，即便有光線，裏面的陳設想來也燒了個十成十。

逗留在此地的，都是那場人禍的怨靈亡魂，星火明光對它們而言都不會是什麽好的記憶，季辰不打算再點靈火察看，免得又把這些家夥刺激一遍，就像剛才在電梯井道一樣，得不償失。

逃離舞廳的生還者根本不記得舞廳當時到底有幾處火源，只聽到一聲“著火啦！”然後就是一場兵荒馬亂。逃生欲望下大家瘋狂跑向樓梯，混亂間，高腳凳橫倒在地，有人被絆倒後，接二連三的踩踏出現，受傷後的人沒能及時逃離現場，被現場的濃煙嗆死了。

季辰現在站著的位置，大概就是以前舞廳的正中央，地上不少燒化了東西重新凝固後成了現在地板的一部分。

這裏的位置距離舞廳出口，乃至樓梯，都算不上多遠的距離，案發當天，這裏突然失火，管理人員說門口就有滅火器，可是竟然來不及滅火以至於火勢越來越旺，乃至到後來不可控制。

不排除度假村的管理人員為了開脫並沒有設置應有的消防設施，這也是當時大眾的猜測。

季辰知道，這種猜測還真是委屈了度假村的管理，後來的警情通報裏有說到，舞廳門口的確設置了消防設備，而且通過了消防安全檢查。

至於為什麽發生火警時，消防設備無法遏制火情就不得而知了。縱火者使用了助燃物，這是比較能讓人信服的理由。

季辰走向舞廳右後方的包廂，在原本就燒損最嚴重之一的舞廳中，舞廳右後方更是重中之重。

重中之重是個包廂，而這個包廂則是消防人員在火警處理後確定的又一個起火點，甚至它的起火時間以及燒毀程度更勝於其它兩處，最重要的，地下舞廳的遇難者有九名，而包廂裏就占據了四名。

一股子焦炭味在這個並不通風的空間裏愈顯濃烈。

兩男兩女的屍體交疊在包廂裏的沙發上，高溫下燒焦炭化後，早就分不清你我他了。

季辰模糊記得當時的通報中說到，包房裏的四名遇難者都是窒息而亡的。

季辰並不質疑驗屍工作的結果，畢竟這裏的起火原因本身就透著不合理。

空無一物的垃圾桶附近就是起火源，就算是包廂裏的人失手讓煙蒂點燃了垃圾桶內的易燃物，那這四個人到底是心有多大，才會讓火勢大到無法控制的地步？

正常人都不會放任明火在密閉的空間裏自由地燃燒。當時包廂裏的四個都是智力正常、五感實存的年青人，自然沒理由做出這種事。當時要麽就是四個人都沒註意到起火了，要麽就是知道起火了卻無能為力。

還有就是這棟樓各個起火點之間有沒有他沒有留意到的關聯，對方蓄意縱火的目的是什麽？

周遭的黑影越來越靠近，季辰揉了揉鼻子，他果然還是反感這裏，要不是無故把姚汝卿牽扯了進來，還莫名其妙欠了人一筆人情債，季辰很想像上次一樣甩手走人。

沒錯，上次迫於師命難違，季辰來了一趟這裏，也僅僅只是來了一趟而已，什麽都沒幹，轉了一圈了解了些情況之後當時就離開了。

季辰一直捉摸不透自家師傅的意思，比如說和謝家的人牽扯在一起，又比如說讓他來這個度假村。

謝家的事兒暫且不提，當年來這裏做什麽，季辰的師傅沒有明說，季辰也就隨心所欲地選擇撒手不管，在他看來，無為天成，這裏的亡靈既然遭此橫禍，必然是命有一劫，他不該幹涉這些亡靈的存滅，反正事兒再大，也有天道兜著。

他季辰雖然以無為立身，隨心修行卻是走得極端，或存或滅，再無他選。

用簡單通俗的話來解釋，季辰怕麻煩，遇上這類事兒就兩種解決方法，一個讓它自生自滅，另一個他幫忙滅，簡單粗暴，卻快捷有效。

至於超度，那種需要齋戒沐浴、設壇作法，步驟繁瑣還不一定能完全奏效的事兒，要想季辰動手操作，簡直是異想天開。

季辰無視靠近的亡魂，不躲不閃，直接從一片黑影中穿過，往樓梯走，這兒黑影的數目不對，枉死九人，黑影卻有十個，多出來的一個不知道從哪兒飄來的。

兇多吉少，還是先溜為妙。

季辰剛踏上樓梯，一擡頭，一個黑影站在到季辰面前低著頭，一人一鬼之間的距離近到幾乎要臉貼臉了。強忍下燒焦腐敗氣息引起的強烈作嘔感，季辰眉頭都不帶皺，眨了眨眼睛，淡定穿過面前的黑影。

就算雙方都清楚對方能看到自己，可是季辰一點也不想現在這個樣子跟這群家夥有牽連。

重新上到一樓大廳的時候，季辰長出一口氣，這種重返人間的感覺真不錯。

其實這個感覺也不是矯情，地下舞廳曾經發生的慘劇註定即便受了這天地恩澤，也改變不了令人壓抑的事實。

肩頭落下的輕微觸感，不用猜，季辰也知道是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紙鶴。

還以為這個小東西回去姚汝卿的家了呢，沒想到居然還停留在這裏。雖然有些奇，季辰卻不驚，這裏的環境簡直就是為紙鶴而設的靈力場，只是這其中的靈力汙濁不堪，不會凈化只是一味吸納的話，小東西遲早也要異變。

季辰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小東西的腦袋，紙鶴習慣了跟姚汝卿的互動，也不懼怕季辰，順著季辰手指的動作順勢飛起，得意地在季辰面前盤旋一圈，再度落回到季辰的肩頭。

季辰擡手靠近紙鶴，小東西往前跳了兩步，落到季辰的掌心，不等季辰下一步動作，小東西自己飛到了季辰的面前，撲閃撲閃著自己的翅膀。

“跟我來。”季辰擡頭看了眼晦明不清的天空，繞過度假酒店，悠游自在地隔著半個度假村的小花園走，後面小東西撲騰撲騰地，竟然也緊跟著沒有落下半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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